瓶中仙

第1章 蛐蛐与玉片

寒冬。

鹅毛大雪从云层跌落，纷纷扬扬的顺着北风呼啸着掠过三千雪山，在皎洁的山顶再次落上一层，厚重的积雪时不时从山顶浪潮般冲下，翻转之间，宛如白色的墨水将黑色的宣纸尽数染成白色，将天人洲全境勾勒成了一幅千里雪山图。

魏国，钟灵山脉，大齐村。

清晨的寒风吹拂着家家户户的炊烟，不少人拿着扫帚清理着门外厚厚的积雪，一派萧索中，门上的红色对联和喜庆的窗花和孩童们追逐的笑声，却在冬日里平添几分热闹。

“过年喽！

几个半大的小孩儿带着小毡帽，穿着新棉衣在路上奔跑，手里还拿着几个拆散的鞭炮和一根点燃的香，看模样是去要放鞭炮。肉乎乎的小脸被冻得通红，鼻涕也被冻硬了，穿着新鞋在雪地上留下一串串小小脚印。

“小川，小川啊！快走，去放炮了！几个孩童最后停到了一户人家门外，朝着土墙内的屋子喊道。

矮矮的土墙拦不住这些整天上树翻墙头的孩子，一个年龄稍大的孩童双手一扒直接骑上头墙，朝着里面大喊道。时不时吸溜两下鼻涕，左手拿着鞭炮扬了扬手。

“兔崽子，又翻我家墙头是吧！赶紧下来别摔着！院内，一个老头儿没好气的瞪了一眼那翻上墙头的少年，面色无奈的催促。

“小川，赶紧出来，门栓来找你了。

“九爷新年好啊！门栓咧了咧嘴淳朴的笑了笑，连忙从墙头跳了下来，不多时大门打开，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儿探出了脑袋。

少年个子不高，但是长得十分白净，虽然还小可是也遮不住他眉眼中的那份英气。

“我一会儿还要去给教书先生拜年呢，走不开啊，要不晚上？少年名叫齐川，整个大齐村的人都姓齐，也是同族本家，他出生之时刚好村里来了个教书先生，便给刚出生的他取了一个川字，寓意他以后可读万卷书，行万里路。

“啊？我好不容易才从家里弄出来这么多炮仗啊，晚上估计都没了。门栓一扯衣兜，里面鼓鼓的都是鞭炮，看模样都是从挂鞭上薅下来的。身后的几个孩童也都扯了扯兜，各个口袋里都装了不少。

“你看，我还带了几个红薯，咱们一会儿烤红薯去。

“不行啊，这是规矩，不然我爹又该揍我了。齐川面露难色，看着那些炮仗和番薯，心里也痒，只是一想到老爹收拾自己用的那手臂粗细的木棍，心里就忍不住一哆嗦。

“那行吧，晚上我再来找你。门栓一阵失落，又说了两句话一群孩子乌泱泱的散去。

“路上要记得慢点路滑，刘先生喜欢吃酒，这是你爹昨天专门从城里买回来的一坛桂花酿，可别打坏了。一个模样有几分俊俏的妇人拿着热毛巾仔细的擦了擦齐川的小脸，一遍又一遍的嘱咐着。

“知道了娘，放心吧！齐川拎着包好的酒坛，穿着新衣飞快的跑出了门。心里不由得有几分紧张，因为他今天要干一件天大的事儿！一件违背道德的事情！事情成与不成，全靠手里这坛桂花酿了。

齐川边走边抱紧了手中的酒坛，呼吸有些急促，也不知道是太紧张还是新衣服太暖和，额头上都浮出了一层细密的汗。

昨日年迈的奶奶突然想喝虎鱼汤，也不知是不是快到了年限，只想着在年关喝一口虎鱼汤。齐川一家人也都想尽办法，各家各户的去问，奈何整个村子都没有，隔壁两个村子也都没有。

这虎鱼是曳落河独有的一种鱼，其味道鲜美无比，而且产量极为稀少一条都可以卖到五百钱，只能钓没办法用渔网捕。年仅九岁的齐川想了一晚，最终敲定了一个办法，说什么也要试试，让奶奶喝上这口虎鱼汤。

“老师，学生来拜年了！

一户小院外，齐川紧张的拎着桂花酿站在门外，理理衣衫敲响了那扇大门。

“是小川啊，新年好！

“老师新年好！齐川乖乖地行了大礼，随刘先生进了院子。院内的青石板地面被扫的很干净，几乎见不到积雪，看来先生也是起了个大早。

“你倒是来的挺早，还是第一个来给为师拜年的，不像其他学生，书读不好礼数也不知道。刘先生说起其他学生就有些头疼，念叨着就领着齐川进入书堂内，将三炷香点燃递给了齐川。

“拜文祖！刘先生看着画像神色恭敬地站在一旁，齐川接过香后朝着文祖画像拜了三次，恭敬地将香插入香炉。看着齐川认真的样子，刘先生点了点头。虽然齐川才九岁，但平日里读书很用功夫，也很懂事，是刘先生最得意的学生。

“先生，这是学生给您带的礼物，您一定会喜欢的。礼后，齐川抱着包好的酒坛放到了桌子上，刚一打开，淡淡的酒香向外飘出。刘先生顿时神色大震，忍不住多吸了几口，满意的摸了摸齐川的头。

“有心了。

刘先生似乎有些忍不住，去厨房拿了两个小酒盅，摆到了桌子上：“来，今日闲来无事，你我师徒二人共饮几杯。

“我......我不太会喝啊先生。齐川神色有些紧张，他今天可是要干大事儿的，万万不能醉。

“无妨，就尝一尝罢了。刘先生哈哈一笑，给自己倒了一盅后，又给齐川倒了小半盅。

“欲买桂花同载酒，终不似，少年游啊......

喝着桂花酿，刘先生的思绪似乎飞到了齐川不知道的地方，屋外雪花飞扬，再次落在院内的青石板上，落满了院内的梧桐树的树干，时不时洒落几缕白雪。屋内的火盆时不时传出几声劈裂的声响，显得有几分祥和。

齐川怕出了纰漏，抿了一口桂花酿，辛辣的味道让他差点咳出声。

“你便背一背前些日子教的论语吧，看你有没有落下功课。刘先生看着齐川的模样淡淡一笑，有些贪杯的一盅一盅的入口，不多时就喝去了小半坛。

齐川不敢大意，连忙背了起来，好在他早就料到刘先生会考究他经文，清晨温习了许久。不多时，刘先生放下了酒盅，似有些醉了。齐川背诵的声音越来越小，直到停下。

“刘先生？齐川走到刘先生跟前小声的喊道，刘先生没有回应他，似乎是真的醉了。

“呼......齐川擦了擦额头的汗水，他知道刘先生酒量不行却偏偏嗜酒如命，这会儿怕是已经醉了。这也就说明，自己的计划绝对可以成功！

想到这里，齐川白净的小脸露出了几分狡猾的笑容，完全没有了之前乖巧的样子。冬天里很难找到钓鱼的饵料，鱼也很懒不爱动，想要钓到难上加难。虎鱼最喜欢吃活的虫子，夏日里倒还好说，冬天根本找不到。

不过刘先生有两个爱好，一个是饮酒，一个就是养蛐蛐。他收藏有好几个蛐蛐罐，养蛐蛐的手法又是一绝，冬日里最喜欢一边喝酒一边听着蛐蛐叫。

“先生莫怪，学生也是为了奶奶才行此龌龊手段，还请师傅莫要怪罪。

“师祖，徒孙也给您磕头了，还请您莫要怪罪徒孙。齐川来到文祖画像前慎重的磕了三个响头，希望师祖不要怪罪。

随后做做贼心虚的走进耳房，耳房内放着好几坛酒。旁边的架子上还放着七个蛐蛐罐，屋内还放的有煤炉，十分暖和。村里能有如此闲心的恐怕也只有刘先生了，齐川暗叹道。

“这个是大青头......这个是小麻雀......齐川小心的打开罐子辨认着这些蛐蛐，他曾经好奇打开过罐子，不曾想蛐蛐跑了出来。刘先生就罚他去重新逮回来，逮了一个时辰才勉强扎住，所以齐川一眼就认出了这些蛐蛐的名字。

“就是你了，就你长的小，估计先生也不太在乎你，莫要怪我啊！齐川将一只个头小巧的蛐蛐抓了出来，用布包住。思索了片刻，觉得不太保险，一只可能不够。

“也罢，反正都偷了，一个是偷两个也是偷！顶多多挨几顿打！齐川小脸露出了决然的神情，宛如慷慨就义一般，兴许是刚才那小半杯桂花酿，酒壮怂人胆！齐川一不做二不休又拿了一只蛐蛐，包好后将蛐蛐罐子偷偷先开了一个角，伪造了一下盖子没盖严的假象。

随后来到堂内向刘先生请辞，一出院子，齐川撒丫子跑向了回去。

爷爷夏秋两季常去曳落河捕鱼，家里柴房不光有渔网还有鱼竿。齐川小心的溜回家，蹑手蹑脚的打开大门，小心掀开门帘发现里屋母亲跟爷爷正在和面包饺子，奶奶躺在床边，半目不争，父亲这个时候应该是去帮人家打首饰去了。

齐川的父亲齐绣是一个铁匠，因为出生前算命的说他是一个女娃，就给他取了一个女娃名字，没成想居然是个男娃。因为长得秀气，索性就不改名字，也不得不说齐绣的手艺确实很细致，如同针线活一样，不光会打铁还会做首饰，也因为如此才娶到了十里八乡的俊俏媳妇。

齐川小心翼翼的溜到柴房，缓缓打开了门。旁边的大黄狗好奇的看着他，不知道齐川咋跟个做贼的似的。

“嘘！

齐川对着大黄狗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，摆了摆手，似乎是听懂了，大黄狗又钻回了狗窝。齐川顺利的取出了鱼竿跟鱼线，蹑手蹑脚的溜出了家门。

一路小跑，即便路滑齐川也顾不了那么多。曳落河冬天会结一层薄冰，大人们都不让孩子们去河边玩儿，他不能被人发现尽可能的快一点。好在曳落河距离大齐村不算太远，也就五里路，别看齐川个子不高长得还有几分文弱，实际上他跑的比村子里任何一个同龄人都快。

小时候齐川一肚子坏水，被其他小伙伴称为狗头军师，没少祸害村里，上房揭瓦都是小动作了，常年一到晚上就能看到齐绣拎着木棍追着齐川打，还追不上，跑得快也是出了名。后来送到学堂就安生了许多，也变乖了。

“呼......呼......

不知为何齐川感觉有几分头晕，似乎是那半盅桂花酿惹的祸。齐川晃了晃有些晕乎乎的脑瓜，从路边雪地里捧了一把雪揉了揉脸，来到了河边。

曳落河极为宽敞，水流磅礴，哪怕是寒冬也只有河边结了一层薄冰，河中心依旧流水。齐川轻车熟路的找到了爷爷经常下网的位置，张望了片刻发现无人，便在河边捡起几块拳头大的石头朝着远处砸去。

很快结冰的河面被砸出一个大洞，觉着似乎不够大，又捡起了几块石头。正当这时，河滩上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引起了齐川的主意。

“咦？这是啥？齐川蹲在地上，捡起那发光的东西擦了擦，淡绿色的光泽映着阳光很是好看，似乎是一个淡绿色的小玉片。

淡绿色的玉片只有拇指大小呈菱形，边缘还算整齐，似乎是某些玉器的碎片。一想到是玉，齐川立刻眉开眼笑暗叹今天真是运气好，紧紧地攥住了玉片，玉器值钱的很，齐川父亲曾经为别人修复过玉器，他见过玉，就长这样，哪怕是碎片估计也挺值钱！

齐川顿时感觉不虚此行！玉片似乎是感受到了齐川手心的温度，不经意间闪了闪淡绿色的光芒，被齐川放进了装有蛐蛐的口袋。

......